隨風搖「憶」

　　小女孩帶我們到這屋子難得的一個隔間，裡頭同樣破爛不堪，只見潘雅奶奶坐在搖搖晃晃的椅子上，彷彿搖搖欲墜，而且有時咳個幾聲，看來很是辛苦。

　　她微睜的眼掃向我們，然後朝小女孩淡笑道：「樂樂，我有話要和大哥哥和大姊姊講，可以先出去一下嗎？」語氣很是慈祥。

　　被稱為樂樂的小女孩楞了楞，才說：「唔，好。」她很乖巧地走出了房間，然後關上頗不牢固的門。

　　房中剩下我們三人、小黑、眼前的潘雅奶奶，還有一室的壓抑氣氛。

　　卻先由潘雅奶奶打破了這詭異的靜謐，「其實我找你們單獨說話，想問你們，願不願意帶勒薩走？」

　　聞言，我一驚，正要開口之際，房門就被敞開。

　　「潘雅奶奶！妳說什麼？」只見勒薩在門前矗立著，黑影搖蕩，像是晃盪著怒意。

　　「勒薩，我可沒教過你可以偷聽喔！」潘雅奶奶突然板起臉，一副要教訓小孩的模樣，「所以──給我出去！」大聲一喝，完全沒了原先的病態，但是隔了幾秒後，她又咳了幾聲。

　　勒薩想上前，腳步卻挪了挪，又止住，只好轉身用力地關上門。

　　「咳……這孩子……」潘雅看著那身影，眼中似無奈、又似悲憐，卻更像──自責。

　　「那個……潘雅奶奶，恕我們問一句，為什麼想讓我們帶他走？」我問道，看著潘雅奶奶的反應，以及先前的對待，她應該很愛那些孩子吧。

　　「姑娘，方才妳對勒薩的那些話，相信妳也猜想到我的用意了吧？」潘雅奶奶閉上了眼，淡然說著。

　　我沒有回話，她繼續道：「他待在這城鎮只會讓他增加更多仇恨，我不希望他繼續想著報仇……」

　　這個潘雅奶奶，很為他們著想呢……我不禁問道：「潘雅奶奶，妳和他們是什麼關係？」其實問的有些不安，感覺太過唐突。

　　潘雅奶奶倏然睜開眼，眼中靜默地如止水，語調淡然，「素昧平生。」

　　「其實是城鎮被泰坦幾乎完全毀了後，才相遇的，算算也有幾個月了吧！」她抬起頭望著殘破的天花板，「我身體並不好，一個人住在這樂園鎮，直到這大劫難，遇到了他們兩兄妹，很是照顧我，我也當他們是……孫子般一樣教訓及寵愛。」

　　我愕然，隨即又豁然。或許在這之下，人們需要的不是所謂的血緣，而是真心的對待吧。

　　思緒飄落至那恍若隔世之情，我和絕影不也是如此？沒有血緣又如何，我真的把他當作哥哥真心對待……又股苦澀感滑過，他對我也是真心相待，卻不只妹妹的情感。

　　我苦笑，有何好想？冰凌啊冰凌，就讓它成為過往追憶吧！

　　「潘雅奶奶，很抱歉這件事絕對不能答應。我們有我們的苦衷，請見諒。」我回過神後，迅速地回答她的問題。

　　潘雅奶奶笑了笑，「咳……也是，否則怎麼會……」她看了看我們的臉，低聲道：「戴著一層膜呢？」

　　我驚愕，亞洛似乎也蹙起眉頭，卻又隨即放鬆，夏勒倒是眼睛微睜大了一點，又回復正常。

　　「奶奶好眼力。」亞洛輕道。

　　她呵呵一笑，「當然，我雖老了，眼睛不中用了，直覺還是靈敏的很。」

　　「對了，險些忘了最重要的問題。」她慈祥的臉如幻影般瞬間消逝，轉而是衰老的臉，正經的神色，「你們來到這裡的目的……為何？」音量不大卻很是壓迫、微啞的嗓音藏著懾人的氣息。

　　雖無敵意，卻仍壓抑。

　　「消滅泰坦，找出元兇。」亞洛簡單扼要地道。

　　潘雅奶奶意味深長地審視我們三人，外加我懷中的某黑，謹慎地說：「你們怎麼會知道泰坦復活……不，解除封印？」

　　「不好意思，是機密。」我道，似乎看清了什麼東西，卻又一閃而逝。

　　「咳……」潘雅奶奶咳了幾聲，又道：「那你們……」她欲言又止，停了好半晌，又接續道：「為了什麼要消滅泰坦？」

　　我笑，很妙的問題，感覺原先的迷濛，即將要散去。

　　看著身旁兩人及懷中的一團黑，我笑道：「為了守住！」

　　一路顛簸而來是為了什麼？說簡單點是為了執行任務，執行任務又是為了什麼？

　　當然是為了守住希望！

　　我成為祭司的希望、亞洛詛咒消除的希望、還有我們……逍遙遊的願望！

　　更是因為有這些，才會有如今的目的。

　　我們不為殺而殺、不為滅嚕啦族而至，而是為了改變渺茫的未來而到。

　　「守住……是嗎？」潘雅奶奶深深地看著我，像是尋找有沒有半點虛假的可能性似的。

　　我笑笑，迎上了她的視線。

　　我沒說謊，我對嚕啦族沒有恨意，更沒興趣對牠們來個大屠殺。

　　她看著我的眼，屆時楞了楞，若有似無中，似乎聽見她的低喃：「或許……真的有希望？」

　　正當一切沉寂之時，房門倏然敞開，迎上前的是一個沒見過的褐髮男子，「潘雅奶奶！勒薩剛剛跑了出去，現在還沒回來！」

　　「什麼──！」潘雅奶奶整個人驚楞地站起身，身形晃動。

　　爾後她又頹然地坐了下去，沙啞的聲呢喃著：「都是我的錯、都是我的錯……」

　　我瞥向亞洛，神情有些複雜。

　　沒有誰對誰錯吧？我楞了楞，走上前扶起她，「我們若是願意去救他，請妳……說出一切。」

　　她愕然抬頭，神情苦澀。沉默了好半晌，最後只對我們淡淡說了：「拜託你們了。」

　　我們走至門口，亞洛轉頭對她淡道：「有些事情，該面對的終究是要面對的。」

　　看著外頭殘破的一片，有些諷刺。

　　誰對誰錯？泰坦？嚕啦族？貝里教徒？抑或是……人類？

　　真心相待又豈需要任何理由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