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風搖「憶」

　　見著眼前應該貴為王者的角色，我卻意外地一點恐懼感也沒有，反而還默默思考起──牠明明已經九十五級，直到現在卻仍然存在的事實。這是一種對死的覺悟、抑或是打從心底的不害怕，我不曉得。我只知道我此時用著半點畏懼也沒有的雙眸直視著牠，彷彿牠是多麼的弱小。

　　只見牠的血色雙瞳接觸到我的大膽視線後，更添猩紅。

　　〝大膽人類！汝是誰？竟於吾面前如此放肆！〞

　　一種低沉到不可能為人類所發出的聲音從我內心響起，其訊息恍如是從腦部直接接收到的，明明是我所完全不明白的語言，我卻能立即明白。

　　這是為什麼？

　　即使內心充斥著無數疑問，此刻卻不容我多想。

　　我是誰？

　　我突然覺得好可笑，此刻的我竟然無法解釋我究竟是誰。

　　看著牠愈發憤怒的雙眼，我輕答道：「冰凌，一個意外闖入這世界的過客。」或許真的只能這麼解釋，新來乍到這個世界，而且是完全不由自主的來，真的是充滿意外的過客啊！

　　過客、是啊……過客。

　　許久的以後我才驚悟到後面那句話簡直是大錯特錯。意外與過客絕對不適用於我，因為一切的一切，早在最初就安排好……就連半點想迴避、想掙脫的機會也沒有。

　　我苦澀地想著，黑帝斯用像能看穿一切的目光直盯著我，似乎想找出我話中的半點虛假。我只是靜靜地接受牠的視線，直到牠做出下個反應。

　　隔了好半晌，牠似乎抓不清是真是假，但又不想這麼簡單放過我，又問了下個問題，〝汝不知吾是誰？〞

　　我腦中快速思考，以目前的情況來看，高等嚕啦族已經消失了幾百年，那黑帝斯的大名是否還會留於現在的人類心中？我微瞇起雙眼看著依舊高傲的王者，牠用著彷彿大家一定都得知道牠存在的眼神直直盯著我，我突然輕輕地一笑，「你是哪來的怪物啊？長得這付德行──全身骨頭就算了，還偏偏插著兩塊薄翼，你以為這樣可以遮掩你身為骷髏的本質嗎？哼哼……」我冷哼著，對牠報以譏笑的態度，完完全全將夏勒的真傳學地滴水不漏。

　　牠的雙瞳瞬間轉為暗紅、而且是充滿殺意的紅！

　　看來我真的激怒牠了，我咬緊牙根，現在已經不能回頭了，若是不往前，就算不被牠殺了也會在這裡餓死！

　　「怎麼？你以為你是誰，非得有名到大家都知道是嗎？」我望著幾乎快飛過來的黑帝斯劍，繼續大吼：「現在是希曆八百一十三年！你以為你這老古董誰記得住啊！少做夢了！」吼完的我趕緊封住口。

　　多說了一句話啊──！老古董，也就是我根本早就知道牠是高等嚕啦族的事實，否則不會說出這種話。我惴惴不安地看著眼神從殺意轉為迷茫的黑帝斯，再看看跟我不再這麼靠近的黑帝斯劍，著實地鬆了口氣。

　　〝現在是……希曆八百一十三年嗎……？〞牠眼神倏地變得飄渺，像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，〝快要整整五百年了啊……原來被封印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了。〞

　　封印？牠既然不是消失……那麼，是誰解除封印的？

　　「你知道是誰解除封印的嗎？」

　　牠暗紅的雙瞳微瞇，不屑地看向我，〝汝又以為汝是誰了？隨便讓吾一捏就一命嗚呼的弱小人類，憑甚麼對吾提問？〞

　　被牠如此一說，我也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借來的膽，竟然更不留情地回覆牠：「你這骷髏龍，當成大家都一定得怕你就是？告訴你，我偏不怕！你有本事就把劍揮過來……」

　　我竟然直接向牠挑釁！

　　真是瘋了我……雖然在希望裡你被電好玩是真的，可是當你是個實際存在時，可就另當別論了啊──！

　　〝哼……〞牠輕哼了一聲，接著我感受到牠將黑帝斯劍舉起所產生的風壓，充滿令人顫抖的氣息，是該畏懼的，可是內心卻仍然靜如止水。

　　若是死了，會不會回到現實？

　　還是發現這只是場虛夢……一切都是假的？

　　亞洛……和夏勒，會為我難過嗎？

　　苦笑著，我對他們而言恐怕只是個累贅，或許這樣是最好的？

　　輕閉上眼，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竟是一片坦然，像是完全沒有會死的想法般。或許是因為現在這條命早該絕了吧？讓我多活了這些時間，遇上亞洛、夏勒，我是不是該感恩了？

　　想著，內心有種悲哀的情緒正在蔓延。

　　然而等了許久，卻沒有預期的疼痛。我緩緩地睜開雙眼，見到劍端直直指向我，不到數釐，卻完全沒有傷到我半根寒毛。

　　輕抬首，見到暗紅的雙眸仍然殺意四溢，卻遲遲沒有再往前，停住。

　　為什麼會這樣？

　　我試著深究牠停手的原因，卻解釋出──無解。

　　連牠自己也不明白原因為何。

　　倏地間一種荒謬的想法從我腦中閃過。我無視了前直指著我的黑地斯劍，將視線放向比我龐大許多的黑帝斯上，「我們，玩個遊戲吧。」只聽見牠發出了一聲冷哼，我毫不在意地續道：「我現在明確的說出我的目的！我要出去這鬼地方，但是我需要你給我提示。若是我成功了，你要成為我的寵物；若我失敗了，你要對我要殺要剮，隨便你。而時間為兩天，若我兩天內還沒出去你就可以殺了我。」我眼中充滿著挑釁：「如何？」

　　其實這是個對我完全有利的遊戲，一個不公平的競爭。因為我察覺到牠並不是不想傷我，而是動不了手。至於原因，我也不曉得。若是成功，能夠將黑帝斯抓來當寵物，何樂而不為呢？呵！但若是失敗了，我相信牠肯定同樣動不了手殺我的。

　　至於玩這遊戲最主要的用意，是要出去。

　　因為即使在希望內，我仍然是個認路白痴，簡單來講就是從來不曾自己在洞穴裡面遊走，因為絕對會迷路！

　　所以要我自己出去是絕不可能的，要黑帝斯無條件給我提示更是不可能。那倒不如拿牠剛剛對我產生的殺意進行遊戲，即使失敗了，牠也無法對我怎樣。而我，還是拿到了出去的提示。

　　牠輕輕地冷笑出聲：〝汝憑甚麼要求吾答應這愚蠢的遊戲？豈非吾殺汝還需經汝的同意？哼！〞

　　我緊握住拳，即使面色變得僵硬，仍硬是綻出笑顏，「恐怕你是無法殺我吧？」輕咬下唇，若是沒有足夠的條件讓牠說出出去的方法，牠根本是不會答應這種遊戲的。別忘了，牠可是自傲的黑帝斯、許多人所畏懼的王者啊！

　　「我自殺。」

　　話語一出的同時，黑帝斯的眼中散發出饒富興味的光芒，〝哦？〞

　　我深呼了一口氣，又說了一遍：「我說，若是失敗，我、自、殺。」

　　看來，還是得賭上性命的是嗎？若是想獲得提示就得付出等值的代價，也就是牠想取我的性命，但卻無法動手，那我就得：自殺。

　　沒想到一場我所設定的遊戲規則，是由我規定自己賭上性命。還真是荒唐至極啊……我苦澀地想。

　　接著只見黑地斯冷冷一笑，〝好，吾接受。〞

　　我也緊握雙拳，輕輕一笑……

　　好，要玩、就玩吧！既然已經不能回頭了，那我就陪你玩到底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