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風搖「憶」

　　當我正要步出雪姬房的同時，外頭轟然一聲巨響，接著便聽見夏可銀既冷淡又冰冷的聲音傳來：「看來我這真的很難平靜啊。」

　　我正要轉身，就見到她竟已在我前方。

　　「走吧。」她輕聲對我說道，接著就頭也不回地向前行。

　　我點點頭，快步跟了上去。

　　擔心他們嗎？我捫心自問，確實……有一點。但是，真的只有一點嗎……？我苦笑，答案不是早就在我心中了嗎？我還以為，自從他離開後，就再也不會有真正令我掛心的人了。但是來到這後，我才驚覺……並非如此。

　　為什麼……！他們明明只是才相處幾天的人而已啊！為什麼就能在我的心中占上不少的份量？

　　想起亞洛無微不至的照顧，他的溫柔、他的笑容，都著實的令我沉淪；想起夏勒他眼中對我的防備、對我的敵視，就只是為了要保護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人……他的心，我懂，所以為他心痛。

　　踏出洞穴的瞬間，強烈的光芒映照入目，我的雙眼幾乎被刺得睜不開。用手擋了擋太過刺目的光線後，勉強看清了視線。

　　秋冬的陽光照耀在雪白大地上，反射出刺眼中帶點溫和的光芒。將視線轉向另一邊，我楞楞地無法回神……

　　──原本的雪白大地上，渲染著鮮紅的鮮血，兩道身影佇立在其中，顯得格外醒目。其中紫色那抹身影，手中的大劍沾染著鮮紅色的血液，但那血液皆緩緩順著劍緣流下、滴落，絲毫無法沾染那光淨的劍面。那另一抹白色身影，五指間各插著銀針，他眼神銳利的環視著四周，本該溫和的臉龐上只剩下沉著、冷靜、以及……淡漠。

　　霎時，我心頭被重重地一震。

　　雖然，早就知道在這劍與魔法的世界中，想要維持著那完全的溫和根本是不可能的……不，即使是在現實社會中，也是。可是見到亞洛的這一面，心還是莫名的痛了──為他不曉得藏得多深多隱密的情感，以及那強裝的溫和笑靨。

　　他們將視線瞥向洞外，發覺到我和夏可銀走了出來。亞洛看向我的瞬間，淡漠雖然消失了，但卻又多種不明的情緒。

　　我雖然不曉得我現在的表情是怎樣，但絕對不會多好看……否則他怎麼用那種表情看著我？

　　他緩緩走向我，輕道：「妳有沒有怎樣？」原來那眼中所藏的是歉意。

　　我輕搖頭，我能怎麼樣？難道他認為這種血腥的畫面會讓我不適？我苦笑，比起我，他應該更該擔心自己的不是嗎？

　　夏可銀突然朝他們倆問道：「是誰？」

　　亞洛將視線轉向她，又看了眼遍地的屍體，「身份不明……」說話的同時，眼神不曉得為什麼，突然莫名地一黯。

　　夏可銀直盯著亞洛好半晌，才道：「也罷，反正不知名小螻蟻衝著我來，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。」她的話鋒忽地一轉，輕聲道：「對了，我剛剛決定了一件事情……」我詭譎地一笑，連我看得都有些發毛，「你們兩個，這次提早結束吧……」突然，她冰冷的表情中，竟帶著一絲微不可見的不捨，「至於這次回不回去，全憑你們自己決定。而契約方面……就先保留吧。」

　　契約？我腦中一白，這是怎麼回事？

　　我將視線轉向那一白一紫的身影，看著他們，我曉得有些事情我是不該問的。就如同他們，在這段時間內從不過問我是誰一樣。因為如此，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，以及……羈絆。

　　夏可銀將一枚銀白色晶體朝亞洛一丟，「半年。」而後立即掉頭就走。

　　我怔怔地看著身旁已離去的夏可銀，她這麼做，又是為了什麼？

　　夏勒的眼中雖然閃過一絲不解，但隨即他揚起一抹笑，轉身離去。

　　而亞洛則是眼帶不捨地看著我。

　　沉默了半晌，「你們……要走了嗎？」我有些艱澀地問著。

　　「嗯。」他點點頭，即將轉身而去……

　　我卻在這瞬間，將內心的冀望脫口而出：「可以……帶我走嗎？」

　　亞洛即將轉身的身子微征了一下。

　　「可以嗎？」我再接再厲地問道。

　　想著這段時間的種種，現在的我只知道，我不想就這樣與他們分別。

　　「不行。」原本應該轉身離去的夏勒，不知道何時折了回來，迅速地回答我。

　　聞言，我緊握住雙拳，雖然這結果我早就猜到了，但是，「給我個理由。」語畢後，我愀然一笑。

　　沒錯，至少給我個不讓我跟的理由。即使知道這樣有些無賴，但是為了能和他們一起，我現在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。

　　沒想到回話的卻是亞洛，「跟著我們很危險，我們不想拖累到妳。」

　　拖累到……我嗎？我低下頭沉靜了好半晌，當他們認為我已經放棄而準備走人的時候，我再度抬首，眼中滿是堅定，「我不在乎！」

　　並不是猶豫、也不是考慮，而是更堅定內心的想法。

　　亞洛溫和眼中所藏的哀傷、夏勒妖異雙眸中所顯示的防備，想著、看著……我竟無法放手。可是不可否認的，想到這些的同時，我是貪戀著亞洛的溫柔體貼、以及夏勒的……嘖，該說惡作劇嗎？

　　亞洛似乎因我眼中的堅定而有些放軟。

　　「我不答應。」夏勒仍是不妥協，冷哼著，「妳憑甚麼因為妳的堅持而跟著我們？」

　　我抿嘴不語。

　　不久後，我扯出了一抹很醜的笑，應該說現在什麼表情出現在我臉上都不會多好看，「憑你們救了我。」我自嘲地笑了笑，連我自己都覺得太過強人所難了，「而且除了你們之外，我真的不曉得還有誰能夠依靠了。」

　　夏勒雖聽了我的話，眼中的疏離感卻仍舊不減，反而繼續道：「聽著！救妳不過就只是難得做善事，並不是想與妳有任何的牽扯。更是因為如此，我們從不過問妳的過去。妳也別因為這樣而太過份了！」

　　呵……我露出一絲苦笑，他說的這些，我當然都知道……

　　但是！「我的過去確實無法告訴你們，因為我也有我的苦衷。」或者該說是說出口也沒人會相信，「我也不求你們告訴我有關你們的過去，只希望你們能帶我走、讓我……跟著你們，就這樣……」

　　「帶妳走？」夏勒又是一個冷哼。

　　還是不行嗎……？看著夏勒如此不信任，我苦笑，心底大概了解為什麼了，「你是擔心我有什麼企圖是嗎？」看他們的態度，恐怕也只剩下這個可能性了。或許在現在的希爾特世界裡，他們倆都存在著許多利害關係……

　　我走向那滿地鮮紅，隨手在裡頭拿起一把劍，用力的朝自己仍結著疤的手臂上再添一刀，「我，冰凌，在此發誓，在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日子裡，絕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亞洛以及夏勒的任何行為，否則……」我的唇角揚起苦澀的笑容，「否則將永遠存在於黑暗之中，不、得、反、悔！」

　　存在於黑暗中的痛苦，只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才能明白。

　　尤其為曾受過陽光的照耀後，卻被推入黑暗深淵的痛苦，最甚。

　　話說出後，我看出了夏勒眼中所存的驚訝、以及動容。

　　我想，我可能已經成功了吧？

　　不理會手臂所傳來的刺痛以及流淌著的鮮血，只是這樣靜待回覆。

　　卻在下一秒，我的胳膊被亞洛給抓住，「下次，不允許再這樣隨便的傷害自己！知道嗎？」對上了他的冰藍色雙眸，這是我遇上他後第一次見到他眼中含著怒意。而除了怒意以外，我似乎又隱隱看到了……不捨？

　　甩去那荒謬的想法，我揚起了燦爛的笑容，「嗯！」

　　若是我能預見未來，我是否還能像這樣毫不猶豫地纏上你們？